美姬日常

 『貪、嗔、癡。笑看人間』---我讀蕭麗紅『千江有水千江月』

        (台南街景)

初識蕭麗紅的作品，那一年我剛上大學，結束了6年痛苦的國高中生活，離開了故鄉-台南，北上彰化唸書，敝校又是地處深山內，市區大學生的娛樂活動只有少沒有多，大一上國文課時，教授推薦了兩本書，她還說這兩本是大學生必讀的，一本是蕭麗紅女士的『千江有水千江月』、另一本是『未央歌』。千江有水千江月老早就看完了，還發現當年自己年少輕狂時，還學人家寫眉批，著實是少年不識愁茲味!為賦新詞起說愁ㄚ…

原本已被我丟在書架角落一旁的舊書又拿起來重讀,滿滿的是屬於那個時候的回憶…怕啟動的就是回憶,那段時間,曾經用心對待過的,不過也曾經是傷自己最深的…。如文末,作者所說的,作繭自縛….

初看本書時,覺得為什麼結局是這樣呢? 為什麼?為什麼? 心中有千百萬個為什麼?因那時的我時的我只是個剛上大學的新鮮人,面對這一本大學生必讀的刊物,怎麼會這樣呢??不是應該要來個HAPPY ENDING 嗎?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呢?為什麼男主角丟下”遺憾”兩個字,就不見啦…。

今天有幸在重讀本書,歷經了家人的離別,社會的訛腴我詐,要名搶利,再重讀時,當初大信貞觀的誰負誰,已經不再是那樣的攪擾我啦…。

取而代之的是書中是在作者所寫的倫理，親情的交流，鄉下人的厚道所帶給我的感動。

(我媽曬的虱目魚乾~~有錢買不到的美味)

原來布袋,久遠之前,就會海水倒灌啦!貞觀出生、生活在這嘉義縣的布袋鎮，作者將貞觀這個角色做了自身的投射，出身背景相同，求學歷程相同。(以上純屬我的臆測，因為當時沒有同學跟我討論過!!!)

這一個家族在布袋是一個相當大的家族，自外祖父起，均無分家，四代同堂，甚至外祖父的弟弟們都一起經營魚揾塭。

以下是我所看見書中的人物的簡述:

1.     外祖父: 溫文儒雅，生性敦厚，隱惡楊善。

小時候看電視，劇中的阿公最常作的事就是，說古道今，叫小朋友背千字文，三字經，勸世文，而且全是用台語唸的，非正統的北京話，因台灣的移民大部份都來自閩南一帶。這個時代我沒遇上。

作者在描寫外祖父時，不得不提到『鄰居偷摘菜瓜』的事件，要養活一個大家族，掌管錢財支出那個人是多辛苦的ㄚ，所以鄉下人家一定會自己種種菜，養養雞ㄚ ! 話說，一日隔壁的三姑六婆，來到家裡跟外祖母說:『某某，早上去你們家偷摘絲瓜』，世間就是有這種人，她是好意，不過這樣嚼人舌根，也失厚道，待人走後，貞觀即說:『其實早上她跟阿公從魚塭回來就有看到某某在摘我們家的菜瓜』，阿公看到了，就把他拖到牆角邊躲起來，不讓偷菜瓜者看到，因為他就是沒辦法啦，才來偷摘我們的菜瓜的ㄚ，如果我們出去跟他撞著更著，他不是會更”間介”嗎?

(自家種的蔬果)

第二件事是『分家產』事件

話說:貞觀的外祖父還殘留於世的兄弟只剩三叔公、五叔公，留在布袋的還有三叔公跟外祖父，五叔公早年自日本醫學大學畢業後就到台南去開業當醫生啦!有日，傳說中的五叔公回到布袋小鎮來，不是敘舊話家常，而是討分家產，要他的那一份一甲多的魚塭!三叔公氣到跳腳，因為家裡供應五叔公去日本唸醫科，為什麼到現在還要回來要家產呢?但外祖父的一句話就讓三叔公頓時語塞了!『一回相見，一回老，能得幾回做兄弟』 ? 這一句話真的是貼到我的心ㄚ，他真的肚量好大阿 !一個敦厚的鄉下人 。

2.   外祖母: 這一個大家族的靈魂人物

     如果缺了外祖母這個角色的話，這一篇故事就不會得獎，這個家族就不會

     再 存在。因為有外祖母的身教及言教，影響所及是這個家族的子子孫孫，

     見人嚼舌根時，不當場給人難看，更要對子孫機會教育，不得像此人一般，

     不得在人背後說長道短的。

『阿嬤是外科醫生ㄛ 』-阿嬤當然不是外科醫生，話說有日貞觀的小表弟臉上

  長了顆比碗公還大的疔ㄚ，擦再多的藥也沒有用，此時阿嬤的密方出現啦—

   蟾蜍的肝葉，阿嬤想到的是『以毒攻毒』，但蟾蜍開了肚、取了肝，還能活

   嗎 ?眾多孫子們，看到阿嬤把蟾蜍的肚子一針一針縫起來，然後再把他放掉!

   一隻蟾蜍也是一個生命，人沒有權利去剝奪牠的生存方式，及機會吧! 阿嬤的

   身教，我想她的孫子們都看在眼裡想到心理吧 !!!

『阿嬤是魚塭界裡的優雅名媛』-即使每天每夜需要與養魚殺魚為伍，但阿嬤

  永遠不將自己凌亂的一面來見人，永遠是在房間裏把自己打扮整齊，然後才 

  會出來見人。阿嬤很前衛阿，多年前就知化妝也是一種禮貌。

 (阿嬤喜歡的玉蘭花!~我家品種是金玉蘭)

『阿嬤與大妗』-日據時代，台灣是日本人的領地，讀過龍應台的大江大海

  1949，知道台灣人被日本人抓到南洋去當軍伕，去當監護人，打得是自己在

  唐山的同胞，貞觀的大舅就是這樣到了南洋的，但此一去30多年來都毫無音

  訊，而大妗獨守空閨，自己生活在這個大家庭裏，但大家都把他當做一份

  子，即使大舅生死未明，在這個家族裏努力的將幾個小孩養大成人，但多年

  後的一天，以人來音訊，大舅這幾年都在日本，而且過得不錯，不過他有娶

  了一個日本人做某，不久後會回到故鄉，聽到這樣的消息，大妗是高興多於

  生氣，還是無奈呢? 我也無法揣摩之。大妗後來有一天在整理行李，準備到山

 上去還願出家，阿嬷計非常生氣的跟她說:『我可以不要這個兒子，但是我

 不能沒有你這個媳婦，妳是跟我甘苦有著ㄟ』。

 ---我的哭點很低，我為阿嬤對大妗說的這一句話飆下淚。---

大妗就這樣被阿嬤給留下來了。阿嬤的5個媳婦，妯娌之間的相處，均是滿了互相及體諒，不會在背後說那一房的是非，父母親的不是，而且將兄弟姐妹的小孩當做是自己的小孩來看惜。這樣的家族，難怪貞觀不想離家去念初中、高中。即使父親因故病逝後，還能不想繼續去唸書上大學。

牽引著是這樣深的家族血脈，即使外出離鄉，去國，每到午夜夢迴想到的是家鄉的親人，那夜一起同做湯圓的兒時同伴們，玩笑壓深給織女盛裝眼淚的深凹。

身體回不去，但魂魄卻早已到了家門的那一庭院前，小時與同伴跳房子的格子依舊，但人呢?……。

但巨人最後還是倒下了，阿嬤不小心在家裏摔了一跤，這一跤也摔得不輕，阿嬤就這樣辭世了。當貞觀與大舅回到家鄉，那個自己小時至今不之走過幾百回的庭院，就用爬得進家門。--『讀到這我超想哭的，因為我想到了大一的時候，外婆的離世，那年外婆因思子急切，在一切都不順心，久病成鬱，得了肝癌，十幾年前，得了這個東西等於直接宣判死刑吧! 在治療了半年多，一直不起色，外婆最後也是走了，大一住宿，在外婆彌留之際時常打電話回家，那個年代，大哥大還是大水壺黑金剛的時代，很希望得到的消息是外婆突然病癒了!不用再化療了!但時與願違，永遠記得那一天的早上7點，上大學之後沒那麼早起的，那天的7點突然肚子急痛，痛到我都以為是不是要去割盲腸，但起來上完便所就好了! 打了公共電話回家，才知阿嬤在早上7點咽下最後一口氣。疼我的阿嬤就這樣離開我了！每每想起她時，EVEN 阿嬤離開我們已經十多年了，但還是都會淚眼潸潸,

無法自己!』

3.   『媽媽的兄弟姐妹們』:

『大舅』VS『大妗』AND『日本妗』- 貞觀的大舅上段所述，到南洋充軍消息不明，空留大妗在故鄉，照顧著自己的父母親及幼子。1949年後，該回的也回了!但大舅一直沒消沒息的!就這樣大妗的30多年青春歲月就這樣過去了!直到有日，有人託信來說，大舅還活著，到了日本，落了地，生了根，娶了個日本某，生了幾個小孩。大妗知道大舅還活著，就要到山上廟寺去還願，被阿嬤以死相逼，所以沒去，但後來阿嬤離開了，大妗也到山上去了，雖說是還願，我覺得作者這寫得很好，大妗之於大舅就是愛得太深，不願他割捨，難做人，選擇這一條路，雖說是還願，但實際卻是在還大舅的情債，情癡是誰不言可喻.

再說到這個日本妗，大舅說:『琉璃子是他當出到了日本京都時，因為戰後戰亂，日本到處都一片蕭條，他一個人到了日本，舉目無雙，有天睡在人家騎樓下，隔天一早，這戶人家的女兒開門時，不小心踏到他，就這樣琉璃子跟他陷入了愛情的漩渦裏，不顧家人反對，也要跟我，我能遺棄她嗎 ?後來靠著琉璃子的老師的支柱才使我們兩個人的生活越來越好!最近生意做的不錯!他娘家才又有來往…』。琉璃子為了大舅學了台語，蹲在菜市場裏7天跟歐巴桑學包粽子，只因大舅愛吃這粽子，一個日本女人為了心愛的台灣ㄤ，這樣的將自己消失，不見。甚至跟著丈夫到山上勸元配要回家，這個日本妗真的是吃台灣米久了!變台灣人ㄚ .

這件事在他們家只有愛，只有感激，沒有淚，沒有恨。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，這樣的事情有的成了喜劇，有得卻成了悲劇…。

『大姨、二姨』- 據貞觀的大姨說:『二姨年輕時人稱黑貓雲』套句現在的話就是辣妹、正妹之類的。二姨父在日據時代時就過逝了，為什麼會死了，因為有天在日據時代，萬事均是屬日本天皇的，即使在自家魚塭所養的魚也是屬日本人的，有天二姨父偷抓了幾隻魚要回家給家裡面的愛妻幼子吃!誰知前有日本兵，後有空襲，二姨父跌入魚塭內，溺死了，三天後才浮起來! 很諷刺的是在二姨父”出山”後，竟然有人來說媒，但二姨認定了這個男人，即使他已經不在了，但為了這一份愛情，她守住了，過往帶給的短暫快樂也夠以後當回憶啦…。

(台南市花)

貞觀在父親驟逝後，也沒繼續上學了，到了台南順便就近照顧念台南一中的

弟弟，住在台南大姨家，一待就是兩年，我喜歡作者在這所寫的台南的情形，

夏天裡的鳳凰花，會紅到你誤認為他是縮小板的紅色太陽掛在樹上般!! 隨風

撒落的花瓣，都在訴說著夏天來啦! 大姨在他還沒找到工作時，偷塞錢給她，

剛到台南工作還沒領錢，也偷塞錢給他!因顧及姪女的觀感，這些小動作都是

偷偷來的!如置換星空，現在這個時代可能嗎?大姨把妹妹的小孩當作是自己

的小孩在照顧著! (不過我家老母，還是這樣在做，小舅早逝，留下四個幼子，

外祖母又在過逝前不斷的囑付，我看到了我老母真的做到了阿嬤的交代ㄚ!但)

心存感激的又有幾人??連句謝謝都難以啟口~~~哀...)

(赤坎樓前的石獅,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台灣文學館,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武德殿)

4.『親如姐妹的表姐妹們』，銀蟾是跟貞觀南征北討，小自己幾個月的表妹，貞觀的所有喜好，她比任何人都還知道，喜歡吃什麼，喜歡上什麼樣子的人….讀到其中，他們兩姐妹要北上大舅的公司上班，兩個人找了幾個藉口不去

住大舅家，因為日本妗要幫貞觀介紹對象，貞觀不喜歡，又要故及家鄉大妗

的觀感，兩人也不便去住大舅家! 離鄉之前，阿嬤給兩人挑了個隨身玉帶身

邊保平安，銀蟾見貞觀看了幾眼金童玉女那一塊，就了然於心..沒有多年的情

感，這是做不到的吧!一個眼神，不用言喻就知對方在想什麼。

後來貞觀的中多表姐妹都相繼的結婚，離開了布袋，別人的家庭跟我們的家

庭是不一樣的!姐妹間真的要促膝長談的機會越來越少，最後剩下貞觀跟銀蟾

兩人。

『妳這樣做，我很遺憾』--------

這是大信最後的出場，留下這句話，在本書的末了，他就消失了!這兩個人的緣分就此了結。大一的時候，讀到這，到底為什麼會這樣，兩個曾經心那樣近的人，一句遺憾，就此天涯兩相隔!!!

不過現在重讀，還是覺得不解大信所寫的”遺憾”兩字的深淺意思!

不過在前幾段，兩人遊故宮時，貞觀欲以弟弟的學生證叫阿信頂替一事，當場被大信機會教育一番!後來因為全部在澎湖的軍人均取消休假留營，加上大信那時好像生病，病的不輕，不過也逐漸在康復中! 大信託人回台時，帶信給貞觀，希望他勿念，但貞觀害怕他有個萬一，畢竟她跟他，現在什麼都不是，不是嘛!但如果他有個萬一，自己豈不是個罪人嗎? 貞觀還是忍不住告知大信的家人! 老母親馬上飛澎湖看兒子。

我覺得這一句遺憾，是不是說得太嚴重了!!致使貞觀把大信送給他的東西全部退還給他!還寫了說自己也已經有喜歡的人!(年代的不同,觀點也就不一樣吧 !

70年代,跟現在21世紀的愛情觀點真的天差地遠吧 !)

在那一個年代，或許真的有這樣的案件發生吧!不覺得這兩個人彼此都欠一個對彼此解釋的機會嗎?就這樣"遺憾"兩字就定下生死，教此兩名有緣人，自此變成陌路人!好殘忍ㄚ…       

千山同一月，萬戶盡皆春。

        千江有水千江月，萬里無雲萬里天。

或許，塵凡俗世間，看不透的就是人心 !!!

MAGGIE　于NOV.04,2009